一朵一朵书韵香

　　小时候，爸种地，妈也种地，他们不识字，我便与书无缘，更不知道读书是什么滋味。每天放学后，妈让我做的事，就是割够半筐草，养活二头牛，从不允许我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到看书上。
　　妈越不让读书，我读书的欲望越强烈。读到三年级，读烦了语文数学后，我四处找“书”看，逮到什么看什么：隔年的黄历，诊所的医书，算命的卦书，墙上的年画，姥爷的毛选，甚至各种各样的说明书，我都会读得津津有味。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借小人书。邻居王叔比我大十岁，喜欢收藏小人书，什么《渡江侦察记》、《大闹野猪林》、《桃源三结义》、《战上海》等等等等，电影上看到的、看不到，在他家都能找到。因为画本，我与他结成了“忘年交”，整天泡在他家里，看画本上栩栩如生的图画，那些插图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图画：夸张的动作，连环的招式，方寸之间，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母亲喊我回家吃饭，嚼到嘴里的饭菜，都是画本里的书墨香。
　　正当我看得入迷时，“忘年交”的王叔却改变了主意，不再白给我画本看。万般无奈，我只好帮他打猪草、养兔子、扫地、擦桌子，刷锅洗碗……凡是他家里我能干的活，样样都干。只希望能讨得他的欢心，借画本给我看。印象中，他借是借了，只是借给看的都是看过好多遍的画本，至于新画本，他仍然要租金。儿时贫穷的岁月里，我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母亲给我缝的棉袄，我给他商定，用棉袄里的棉花，换他的画本看。他答应了，我就从棉袄的袖口处撕开一个口子，撕出一团一团的棉花……时至今日我都不敢想像，我是怎样穿着没有棉花的“棉袄”，熬过那个冬天的？值得欣慰的是，有书读的日子，冬天的夜晚便不再漫长，连煤油灯的微光，我都能感觉出无限的暖意。母亲最终知道了底细，跟王叔狠狠地吵了一架，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没有了王叔的画本，我失魂落魄，不停地在田野里游走，累了倦了的时候，就靠在大树下，仰望着天上变化多端的云彩，回味着画本里故事的馨香，如痴如醉，浮想联翩。
　　上中学时，我有幸和一“富姐”同桌，她不读书，但喜欢把她爸的藏书拿到学校，摆在桌上装饰门面，真是老天有眼，我终于得到了信手拈来就读书的好机会。从她那里，我读到了《红楼梦》《水浒传》、《七侠五义》、《隋唐英雄传》和《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读水浒时，我如饥似渴，倒坐在自家的门槛上，从早晨一直读到晚上上灯，都没觉得饿，我被书里形形色色的人物，勾魂摄魄地吸引着，他们笑我也笑，他们哭我也哭，始终不渝地为主人公揪着心，担心孙二娘的尖刀，刺进武松的肚子里；为卓娅和舒拉的故事痛哭流涕——那段时光，因为有书读，我变得越来越充实，再没感觉到生活的空虚与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