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节】沉默的退伍老兵

    我的父亲是建国初期的退伍老兵，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父母亲生前从没有对我们四兄弟提起过。直到父亲去世后，我才意外地发现了父亲用布包裹着的一本退伍证和一本部队的笔记本。里面的字迹虽然发黄，但却保存完好，足见父亲对它们的珍爱。
    父亲从小就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据村里的老人们讲，奶奶中年得子，对父亲疼爱有加，父亲喜爱读书写字，爷爷奶奶便把家里的积蓄全都用在了父亲身上。因此，父亲是建国前全乡仅有的几个县中毕业的人之一。
    父亲性格内向可谓到了极致。在我的老家农村，逢年过节有舞龙灯的习俗。每当外面锣鼓、爆竹震天，孩子们都争相围观，父亲却从不凑热闹，独自一人坐在厢房里看书，无论小伙伴们生拉硬拽，他死活都不肯迈出房门一步。
    建国后，奶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毅然把她唯一的儿子——我的父亲送去了部队，父亲从此参加了革命工作。由于有文化，退伍后父亲最早在乡政府当文书，村里人都说前途无量。可两年后刚成立的地区渔场缺少一名会计，由于条件艰苦没人愿意去，组织上便找到了父亲，父亲二话没说便去了渔场。刚站稳脚跟，乡粮管所老会计退休，乡里考虑到粮食关系千家万户，又把父亲调入粮管所。后来乡里新成立了一个食品加工厂，起步创业维艰，组织又一次找到了父亲，老实沉默的父亲又一次服从了组织的决定，一直干到退休。
    父亲在家里也同样沉默。记得儿时母亲体弱多病，无法参加生产队劳动，就靠父亲那微薄的工资支撑着家里的大事小情，每年既要交清生产队的超支款，以换取生产队分配的口粮，又要保证我们四兄弟上学的费用和全家的日常开支。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幼小的我十分盼望父亲回家，因为每次父亲都会带回好吃的东西，哪怕是一小袋饼干、猪油渣或炸豆巴子，我都会觉得是世上最好的美味。有一年，父亲在单位分到了一书包桔子，他一个没吃全都带了回来，让我高兴了整整半个月。我们兄弟几个都很争气，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每到放假，都会主动把成绩单给父亲看，尽管他不说一句话，但从父亲的眼神中分明可以看出他的高兴和快乐。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生朋友很少，因为他从不出去应酬，但他乐于帮助别人，因而处处受人尊敬。记得小时候父亲牵着我上街，不管男的女的，见到他都会主动打招呼，夸奖我几句。可父亲高度近视，都是边走边应，至于对方是谁他也不知道。但下一次遇见，别人还是很乐意和他打招呼。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沉默的退伍教老兵。有人说他死板，也有人说他很傻，但更多人对他的评价是“忠厚老实、办事认真、诚信可靠”。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父亲在世时的点点滴滴。父亲一生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其实我知道，父亲的沉默，是一个退伍老兵对组织的忠诚和绝对服从，对工作的脚踏实地和任劳任怨。沉默的父亲，只是不善于表达，他把对家人绵延不绝的爱化着无言，永远埋藏在心里。（钟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