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碧空万里的夏日,太阳恶毒地炙烤大地,把一条坑凹坎坷的土路全烤成了浮游蒸腾的焦土。路旁的野草满身都是灰乎乎的土末,蜷曲的草叶尖儿已经枯干,一动不动的白杨树枝叶间,知了撕心裂肺的两声哀鸣,反衬出周围可怖的静穆。
我那时正从这路上往家赶,汗水大滴大滴粲然坠入脚下焦土,爆起一小团一小团的黄烟。
一堵高高的土浪突然平地掀起,汹涌向前,我的视野霎时变得昏暗迷茫。被汗水溻湿的衬衣很快被狂风从背上揭起,飞扬着,抽打着,和狂风一起裹着我往后倒退。
好久好久,狂风才稍稍平息,揉去眼中的尘沙,我看见四周似乎镀满了铅粉,乌云已覆满了整个苍穹,压下来,压下来,郁闷得令人窒息,又一块块垒上去,垒上去,直到摇摇欲坠,仿佛一峰峰即将崩碎的山峦。
一道闪电猝然劈过来,世界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千百座云峰被轰然劈倒,化为滚滚雷声碾过大地。颗颗硕大的雨点恰似一列列迅疾的省略号,干焦的土路再看时已变成一塌糊涂的泥泞。
雨线眨眼间已一根根笔直的蹦紧在天地之间!
强悍粗壮的白杨树抗争了一会儿,便纷纷垂下顽固的头颅,在暴雨中屈躬成一身媚骨的俘虏。
我匆匆躲进一间废弃的电机房门檐下,冰凉的雨意浸进我的骨髓。
夏日酷烈的炙烤后,这一场无情的暴雨使得一切都因了骤炎骤凉的摧残而在无奈中逢迎,在逢迎中扭曲,在扭曲中狰狞。
只有面前干涸的机井耐心地汇聚着千百条奔腾的浊流,把暴雨狂怒的宣泄汇纳为一汪平静的止水。
暴躁的雨箭恶狠狠的在水面炸起千百朵百合样的伤口,万千个圆晕却一层层荡漾开去,仿佛泰然的微笑,把一个个伤口温柔地缝合成一张密密的大网,网住了浑浊,网住了狂怒,静待雨后彩虹缤纷的徘徊在他满贮宁谧的波心。
从容抚平心头的惶恐,我想,明日酷烈的阳光下,这一汪宁静的止水,定能沐浴我烦闷焦躁的灵魂!(韩心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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