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学是当时香港唯一的一所高等学府,对考生的最低要求是通过三门普通科、两门高级科的考试,而黄宇和经过1965年1-4共四个月的奋战,在5月首先考了普通科三科,紧接着考了高级科三科。由于得到罗伦士夫人及刘敬之老师指导,全部及格通过。就这样,黄宇和跳级(没有年中七)考进了香港大学。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从九龙华仁书院文科中六、中七两级预科班考入港大的只有三位同学,其中之一就是黄宇和。 鲤鱼跃龙门:港大三年 1965年9月,黄宇和迈进香港大学的大门。那一年整个香港有20万中学毕业生,而香港大学全部学系(包括医科、理科、工科、文科)合计共招200名,可见竞争之激烈。 进入大学,就是另外一个天地了。到了大学,修的科目跟英国一样。那时香港的中小学是不教中国近代史的,这门课到了大学阶段才有。 香港大学所有课程都是用英语讲授的,甚至中文课当初也用英语讲授,因为早期的洋教授能看但几乎不能说汉语,他们就像教外国人那样上课。黄宇和是从预科一年级直接考入大学的,成绩不是很理想,无法获得奖学金。他就申请文学院学生会一个免息的贷款计划,毕业后还贷。负责贷款的 学生会干事特意跑到官塘徙居区调查,发现黄家确实穷得叮当响,于是第一年就发放贷款。第二年,黄宇和考了两个奖学金,此后就不用贷款了。 在港大,黄宇和最初住在校外的一所天主教会青年宿舍,后来学校里面宿舍——卢格堂(Lugard Hall)——有床位,他就搬进去住了。夏天放暑假,其他同学回家学习、放松两不误,黄宇和回家则不能读书。一对来自新西兰的夫妇,John McLevie 和Elaine McLevie。McLevie先生在港大教育系任教,他就跟陆卢格堂舍监建议让黄宇和暑期继续住下去,舍监同意了。这样,黄宇和可以利用暑假继续用功。第二年夏天,由于山体滑坡,卢格堂成了危楼,舍监就建议McLevie夫妇向大学堂(University Hall)舍监求助,让黄宇和住进大学堂。大学堂是一栋古香古色的建筑,冬暖夏凉。没有居处之忧,黄宇和又可以发奋学习了。 黄宇和坦言,因为有了这些居住便利,他才能在毕业前实现赴牛津深造的梦想。他说,能先后住进卢格堂和大学堂,证明他与孙中山有缘份。住在大学堂时,清晨在附近的薄扶林水塘旁边跑步;住在大学堂,清晨在半山的甘德道(Conduit Road)跑步时,脚下就是甘德暗渠。而1883-1886年孙 中山在香港读书时,渴的干净水正是薄扶林水塘储存、甘德渠引导而来的。黄宇和由此溯源,并构建了他的“孙中山污水革命史观”(详见其即将出版的《历史侦探》)。 此外,对于曾在港大有过集体住宿的经历,黄宇和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大学的团体生活跟他以前的独学鲜友很不一样。但他在港大除了结交曾钰成这位生死之交之外,至今只有两三位从华仁书院时期就交往密切的朋友。当记者询问在港大有没有印象比较深的老师时,黄宇和讲述的是另外一个故事,故事里也没有出现指导老师的身影。港大之于他,最大的好处是提供了一个自由阅读的环境,中文的、西文的,黄宇和如饥似渴,手不释卷。 在牛津研究帝国主义 在港大读了三年(港大学制文科三年),第三年黄宇和申请到牛津大学的奖学金。 到了牛津,黄宇和才深切体会到港大与世界一流高校的差距。他说,那时候港大主要教学方式是lectures,老师在课堂上讲,同学记录讲义,老师开一些书目,同学到图书馆借阅;而牛津、剑桥主要教学方式是tutorials,一位导师手把手教导一到两位学生。而黄宇和与其导师Geoffrey Francis Hudson,自始至终是一对一的,相互切磋讨论。 在牛津,黄宇和两年半时间就完成了博士论文,研究的题目就是后来出版的《两广总督叶名琛》。为什么选择这个题目呢?在1968年去英国深造之前,黄宇和长期在香港学习、生活,他深切感受到被殖民的滋味。神父教导他要讲文明守规矩,碰到交通灯,红灯停绿灯行,但现实情况是,洋人经常穿红灯,根本不把交通规则当回事。老师教导他买邮票要排队,洋人却不管这一套,随便插队。这些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黄宇和感到困惑:为什么洋人可以为所欲为?这种自身亲历的帝国主义,给黄宇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想一探究竟。 但“帝国主义”这个题目太大,他必须通过一个具体的个案,作深入的了解。有一天他看到一本书,其中一处提到“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的钦差大臣叶名琛。这个“六不”的骂名让黄宇和陡然生疑,堂堂封疆大吏竟然这么昏庸无能?从这个疑问出发,黄宇和“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最终他在英国公众档案馆(英国国家档案馆的前身)发现了一批原始文献。这些材料很多是用草书写的,都是文言文,里面夹杂着粤语方言,利用起来相当困难,而黄宇和恰恰是广东人,中六时私下跟刘敬之老师练过书法四个月(1964年9-12月)、学过古文八个月(1964年9-1965年4月),如鱼得水。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人系统地用过那套文献。 黄宇和在牛津的博士导师是Geoffrey Francis Hudson先生,他早年专攻中东考古,后来治学兴趣有很大的转变。在黄宇和眼里,这位导师学问很广,虽然不识中文,但能别出心裁地看问题,把各种线索联系起来看问题,给他很大的启发。 Hudson先生每周抽一个下午专门指导黄宇和,字斟句酌,精益求精。不仅如此,对于黄宇和研究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比如他到外地调查,没有足够的旅费返回牛津,导师就慷慨解囊。Hudson为人谦逊,品性清高,举手投足尽显英伦贵族的绅士风度。对于Hudson的培养,黄宇和充满感激,他在博士论文完成后对导师说,这本书将来出版就署我们合著,导师婉言谢绝道:“不!不!那是你的劳动成果,我只不过是从旁辅助而已。”黄宇和感慨地说,他在香港时对英国人恨之入骨,到了牛津则对英国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显然Hudson先生就是他钦佩的盎格鲁·撒克逊文明造就的典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