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糍粑里的爱

　　糍粑是用大自然绵绵淡雅金黄的糯米做成的，就放在故乡荒头岭大山里墓碑旁，散发着轻盈细腻淡淡的清香。
　　岳母于去年冬月匆匆地走了，享年85岁。出殡那天清早，天空低垂，冻雨淅沥，天和地联在一起，山和水凝成一块，老辈人说，这是天在哭。这或许是老人家一生辛劳，饱经沧桑，坚忍不拔，永不放弃，感动了上天。
　　“我们做些糯米粑吧。”几天前的一顿晚饭后，妻子来到我面前，把头发摸向后面，露出一脸的遗憾，接着说：“去年，母亲压根就没想到死，临别的前几天，还要我从衡阳带糯米糍粑……”
　　“糍粑……”我为之一震，岳母是带着遗憾而去的。听着妻子的话，穿过岁月，仿佛看到岳母为我们操劳的瘦弱身影――
　　岳母生于战乱之岁，时期饥荒之年。上世纪60年代，正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时期。那时，岳母的两个妹妹家里也特别困苦，为了顾及两个妹妹，岳父岳母睁开眼就劳作，白天做完农活后，晚上又能女工，煤油灯下，纺纱织布，织袜，缝补衣服。宁肯自己挨饿受冻，也要把粮油布匹，送给两个妹妹，而自己常常吃的是自己做的“糠饼粑”。糠饼――是谷壳米糠和碎米，和在一起碾碎搅糊压成的，是用来喂家畜的。她在街上粮店买来了许多糠饼，晚上与岳父一道，把糠饼搅碎，掺些菜叶，做成大小适中的“糠饼粑”。后来，她两个妹妹因劳累成疾，先后病逝，岳母化悲痛为力量，接着 又是照顾两个妹妹的幼小儿女，加上岳母自己七个子女，一共10多个孩子。在那艰苦岁月里，岳母用“糠饼粑”撑起了半边天，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荒年。但她从不让儿女吃这些。
　　后来，人口增多，那间摇摇欲坠的安身之所，就更加拥挤了。她与岳父一道，白天在生产队做完工后，又起早摸黑在高岭祠堂附近做泥砖泥瓦，做好后，再一担担地挑回家。为了这个“家”，岳母又想到了“糍粑”，因为“糍粑”能随身携带，省去了回家做饭的时间，这样有更多空余时间做泥砖、平整地基。她便到山上挖树根，采摘各种野草，晚上做成酸酸苦苦的“野菜粑”。渴了就近塘里喝几口塘水，饿了匆忙吃自己做的“野菜粑”后，撸起袖子继续干。硬是用一双手一双脚，建起了一个温馨的港湾。
　　在岳母的福荫下，如今，后辈40多人个个都有出息，可谓是儿孙满堂，福寿双全。遗憾的是我们的糯米糍粑还没来得及做好，她却于那天晚上深夜寿终正寝，匆匆地走了。我们再也听不到她那温暖轻柔声声叮咛了，再也吃不到我们亲手做的糯米糍粑了，想起来深感愧疚。
　　想到这里，我突然间明白了老人家要糯米糍粑的全部意义：吃尽了人间苦的岳母，哪是想品尝糯米糍粑的醇香，分明是藏在她内心深处那份对儿孙深深的爱，她爱儿孙，希望儿孙平安幸福，希望儿孙像糯米糍粑样，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悲伤之情，难以言表。昨天，我们只好把用泪和爱连同期望做好的糯米糍粑，轻轻地放在故乡大山里墓碑前，借助这柔软的春风，来告慰岳母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