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妮的布棉鞋 苁蓉 “四妮，这又是你妈做的新鞋？”我开心地跑在雪地上，常被村里的大姨婶子们捉住手，打量我脚上穿着的新鞋。她们一边看，一边用手帮我掸掉鞋上的雪沫子，羡慕地问这问那。 妈妈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那时候买成衣的人很少，衣服鞋子，一年四季的穿戴，都要靠双手完成。母亲有这样的能力，她没有学过裁缝，但拿来一件衣服，她看看样子，琢磨一晚上，第二天就能照着样式做出来。 我们家虽然穷，可我和姐姐穿的都“很潮”。那时候所谓的潮，就是妈妈看见报纸或者画报上的小孩子穿的衣服，照着样给我和姐姐做，羡慕死了同村那些小伙伴。 每年，秋季一到，母亲晚上忙完家务，就坐在窗前的油灯下，拿着一缕缕的麻在腿上刺啦刺啦的搓，搓成麻绳。她的腿总是被麻绳蹭得红红的透着血丝。搓好麻绳，母亲用它在黏好的布鞋底上一针针的纳，纳得密密的针脚。那个用来穿眼的小锥子，木柄被她磨得光亮亮，滑溜溜。纳好了底子，她就开始做鞋。找出好看的花布做鞋帮，有时还会突发灵感，在鞋帮上加各种好看的花边。 有一年，母亲把父亲的旧棉帽子拆了，拆下帽子上面的毛毛边，把我和姐姐的棉鞋鞋口部位都裹上了这种毛毛边。这样，不但脚脖子不再受冻，还显得特别洋气。我每天穿出去都有好多人啧啧称赞，甚至引来大人孩子们的围观。为此，有好些日子我都会从梦里乐醒。 以后我们渐渐长大了，家里的条件也好起来，母亲不再没完没了地搓麻绳、纳鞋底，自然也就不再做鞋了。我们开始穿成衣，买各种各样的皮鞋穿。但那些没做完的鞋底，母亲舍不得扔，都放到柜子底儿收着。 我们穿着买的鞋子回家，母亲会拿起鞋子来细细的瞧，一边念叨，还是机器做得好，现在的小孩子有福。然后叹息一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仿佛那新鞋子是穿在她的脚上。可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母亲的笑容里有一丝失落。我想，也许母亲也想穿买来的时髦的鞋子吧。上班后，我看到适合她穿的鞋子，就会买给她。那时，母亲的眼睛已经花了，每次她都欢喜地把鞋子拿在手里，放在离眼睛很近的地方，细细地瞧。 那年秋天，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收拾她的东西时，我发现好多新鞋子，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最底下是一摞没有来得及使用的纳好的鞋底，尺码很小，显然是我小时候的。捧着那一摞密密针脚缝制的鞋底，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再也穿不上这样的鞋子了，不光是尺码，还因为那个从小一直给我做鞋子的人，今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以后看见街上卖布鞋的地方，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轻轻摸一下那些崭新的鞋子。可是我不会买，因为我感觉不到那种特殊的温度。 这世上，只有母亲做的鞋子是最暖的。 |
新闻热线：0371-556175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