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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年轻时是有名的裁缝师傅。我们镇在嵩县宜阳伊川三县的交界处，方圆三五十里的人们慕名前来，指名道姓请她做衣服。她在县城的服装厂工作过几年，学到了一手好手艺。后来因为要照顾外婆，就回到了镇副业社下设的裁缝铺上班。那时候她是负责人，手下有十几个姐妹，缝纫机、锁边机一天到晚哒哒哒响个不停。夏单冬棉大人孩子长袍短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衣服，她都会裁剪，裁好后再交给姐妹们做。谁在县城或者在洛阳看到了一个新款衣服，只要用笔画出来，经过她一番计算、裁剪，过不了几天，新款服装人们就穿上身啦。 那时候人们大多是自己做衣服穿，商店里很少卖成衣。学一门手艺，特别是学会做衣服照顾一家人的缝缝补补，是很实用的事儿，而对于女孩子来说，学会这门手艺，找对象都增添了砝码。想学做衣服的女孩子很多，因为镇上只有这一家裁缝铺且场地限制，不能招收太多的学员，有时做衣服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才能做好。做衣服的阿姨们可以坐着工作，老妈是裁缝师，工作时是站着的，一天下来，站得腿肿腰酸胳膊困，很是辛苦。晚上老妈下班回家，饭还没有做好，就有三五成群的人到我们家或是拿着布料让老妈帮忙裁衣服或是向老妈请教怎么计算袖子的裁剪怎样测量人体尺寸裁出来的衣服才更合身。 老妈在裁缝铺做衣服或者锁边那是要收费的，因为那是公家的地盘儿。下班回到家以后，裁剪衣服或者教授她们是一分钱都不收的，她说这是下班之后的事儿，是个人的业余时间，对自己来说很简单，是几剪子的活儿，因此她赢得了好名声。两个舅舅家和姨妈家孩子多负担大，老妈教会了舅妈和姨妈们怎样织扣眼怎样缀扣子怎样扦裤边，这样她们可以到裁缝铺领回衣服做些碎活儿贴补家用。因为工作忙，老妈没有时间给我们姐弟做鞋，我们的单鞋和棉鞋好多都是街坊邻居帮着做的。遇到家里盖新房或者搬家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前来帮忙。每年春节前，是老妈最忙的时候，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要给全家每个人做身新衣服，裁缝铺收到的衣服料子堆积如山，晚上她们赶工常常忙到半夜，不能准备年货的时候，总会有娘或者婶子到我们家帮着做，发面蒸馍炸油货包饺子煮肉甚至打扫卫生……夏天拆洗被褥的时候，星期天老妈在姐妹们的帮助下，一天下来，十几条被褥就拆洗缝补得干干净净啦。这时候，老妈总要割猪肉称点心买水果做好吃的款待前来帮忙的姐妹们。 后来，集体经济解散了，副业社关门大吉，老妈就在镇上开了一家裁缝铺，不但做衣服还卖布料，生意很好，收了好几个学员，表姐表哥三个表姨也都跟着她学习过。她凭着娴熟的裁剪技术和良好的服务态度勤劳致富，还作为全镇第一批十名致富能手之一戴着大红花受到了表彰，人们敲锣打鼓送他们夸街。老妈用自己的辛苦和勤奋把我们姐弟三个送到了大学，在镇上引起了巨大轰动，父老乡亲们都夸老妈有眼光。 老妈因为会做衣服，所以穿衣服也非常有品味。她那时候瘦瘦的，留着短头发。每当她穿上一件新衣服，人们都争相效仿。我在学校那时候也相当时髦，记得有一次，老妈从县城回来，模仿着给我做了一件桔红色的短袖，是方领侧襟的，侧襟上还缀着几颗布包扣非常漂亮，对了，衣服上还加了好多飞边。中午我早早吃过饭去上学，遇到了一位同学的妈妈，她看到了我的新衣服，就把我叫到他们家，拿着尺子在我身上比来比去，后来索性让我脱下衣服，她还叫来邻居的阿姨俩人研究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拿着报纸比着剪了个样儿，才放我去上学，弄得我差点迟到。这件衣服我保存了好多年，后来还给我的女儿穿过，当她得知这是她外婆二十多年前的作品，不由的瞪大惊奇的眼睛，连连为她外婆点赞。 初二的时候，我们班代表学校参加全镇的广播体操比赛，班主任凌老师给我们定下了统一服装的颜色样式，上衣是白衬衣下身是蓝裤子脚上是白球鞋，回家给老妈一说，老妈第二天就给我准备齐了。我穿着到了学校，老师一看说行，同学们都照着样子做吧。没几天，我们班的同学大多都在老妈的店里做好了。班里有一个男生因为兄弟姊妹多家庭困难，他妈妈用家织的粗布给他缝了件上衣，在那一大片白衣蓝裤中间非常的扎眼，老师最后让他做了后勤搞服务。 因为老妈的手艺，家里她四个兄弟姐妹和孩子们的衣服，外婆和奶奶这两边所有亲戚的衣服，多少年来她都包下了。因为她的巧手，我们在穿着上总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多少年来，都是街坊邻居仿学的对象。后来，镇上的成衣店越来越多，衣服款式也越来越新颖时尚，老妈那时年龄也大了，她果断转行开了间小超市，生意很不错。但总有上年纪的老人家找她裁剪衣服，她总是很爽快地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尺子画粉剪刀，很快就完工了，老人们满意而归，总不忘留下青菜花生豆子红薯一类，作为她不收取任何费用的答谢。老妈年纪大了，在省城和小弟一家居住，她还经常给侄子侄女做棉衣，我劝她别做了，穿上老土啦。她说棉花絮成衣服轻软暖和，所幸侄子侄女们也常常不嫌弃依然穿着。有一次老妈到北京我大弟家带孩子，还给一个全国顶尖院校的一位退休的女教授做过衣服，听起来真是叫人吃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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