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各色各样的花儿相继凋谢,剩下了翠绿的、浓绿的叶子迎风摇摆着,在这满眼的绿色中,有那么一抹小小的黄色跃入我的眼帘。我寻着它走了过去:原来是几株怒放着的蒲公英。旁边有几株头上已经戴上小伞,等待着风的召唤。
在蒲公英没开花前,我们通常称它为婆婆丁。北方春天里,婆婆丁是人们比较爱吃的一种野菜,味道略苦但有着独特的清香。大家最喜欢洗干净后沾着大酱吃。咬上一大口,慢慢地嚼着,脆脆的、苦苦的,犹如在品味着人生。
我吃过的诸多的婆婆丁中,当属那年娟姐姐送的好吃。那婆婆丁白里带着点红的根、浓绿的锯齿叶子透着股新鲜水灵劲,让人食欲大增,总是吃得管不住嘴。
那时娟姐姐的家散了,她刚从南方回到老家。心高气傲的她不想在小城常住。她想着通过考试再出去。她喜欢严谨的法律,就准备去试试司法考试。她和孩子住在老父亲家。白天孩子上学,她在家学习。可没多久,继母不愿意了,认为她是在家闲待着,做啃老族,整天摔摔打打。无奈之下,娟姐姐合上书本,带着孩子,搬离老父亲家,到外面租了间平房。
没有生活来源,她就去挖野菜卖。挖得最多的野菜当属婆婆丁了。婆婆丁不像荠菜长在庄稼地里,它最喜欢躲迷藏长在草丛中。刚开始,娟姐姐在公路两旁的草丛中挖婆婆丁。看到杂草中婆婆丁独特的叶子她就停下,将杂草扒开,露出绿绿的婆婆丁,一只手将挖菜的小弯刀斜插进土壤里,将婆婆丁的根切断,另一只手快速地将婆婆丁拿起,丟到筺里。再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大半天下来,也能挖个十来斤。回到家,她把婆婆丁摘干净,用水泡上。第二天早上,她起早就拿到菜市场上批发换钱。
慢慢地,公路两旁的婆婆丁越来越少,邻居告诉娟姐姐,前面树林里有。那片树林在娟姐姐居住的基建队的左前方。树林不大,离周围几个村子稍远,四周全是庄稼地,庄稼地外就是通向城里的南外环。外环路上车辆稀少,主要用来分流进城的大车。在这平展展的土地上,那片树林显得格外突兀与落寞。娟姐姐本能地抗拒去那里挖婆婆丁。因为,树林里到处都埋着周围几个村子逝去的老人。
可公路两旁挖不到婆婆丁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近那片树林。最初不敢进去,只在树林外围,在能看到南环路的松树林里寻找婆婆丁。后来,她慢慢地壮着担子走进树林里。说来很是奇怪,坟头或者坟周围的婆婆丁长得格外健壮。娟姐姐有时只顾着低头找婆婆丁,不小心就会踩到坟上,吓得她赶忙缩回了脚,连声说: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又继续去别处寻找婆婆丁。在困苦的生活面前,恐惧也变得微不足道。
婆婆丁一天天长大,开花变成了蒲公英。蒲公英黄色的花落时,头上会多了把小伞,白而轻盈。采一朵,用力一吹,这亮闪闪的精灵便张开翅膀随着风姑娘在空中飞翔,寻着梦寻着希望。娟姐姐被这朴实的蒲公英打动,每一朵花儿都有它的灵魂都有它的追求。她边打工边拿起高中课本,专注于课外辅导,从最初的几人到现在的几百人,一路走来,娟姐姐依然和蒲公英一样在寻着梦寻着希望。
而那段犹如婆婆丁般清苦的日子永远留在她的内心,留在那片树林里。她把自己变成了会飞的蒲公英,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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