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顶着新做的大波浪回母亲家。“真好看!”母亲摸着我的头发“啧啧”称赞,说自己以前也想烫大波浪,但却从来都没有机会。我听了,心里一酸,年轻时的母亲也有一头闪亮的乌发,但都是为了换钱,而不敢当成一种美。 母亲第一次卖发,是在我小学的时候,那时我眼睛近视了看不清黑板,必须配戴眼睛,可父亲干活的工地大半年没发工钱了,栏里的猪年底才能卖,家里根本就没有钱。于是老师把我的座位挪到了讲台旁边,和班上最差同学为伍。本以为小学就是这样度过,但没想到一个周末,母亲拿着钱说要带我去县城配眼镜。我注意到母亲的长头发不见了,变成了齐耳短发,但在兴奋中的我什么都没问。 母亲的头发剪过一次之后,便没再剪了,而且被极好地呵护了起来,鸡蛋壳里剩下的蛋清,父亲喝的廉价啤酒,都成为母亲的“护发素”。记得有一次儿童节,我想买条花裙子,但母亲怎么也不同意,我一气之下,晚上便趁母亲睡着了,偷偷地想剪了母亲的头发。心里想着,你不给我买喜欢的裙子,我也不让你有喜欢的头发。没想到被母亲察觉,向来温柔的她竟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且道:“这都是钱,明白吗?”当时,我真的不明白。 直到母亲的头发再一次长到腰际,父亲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瘫痪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再次变得一贫如洗。母亲当着我的面,把头发剪了换钱周济生活,我才蓦然想起小学时买眼镜的事,那次的钱,应该也是母亲卖头发换的吧。那一刻,心里别提有多酸涩。 自那以后,母亲的头发在我的心里便有了别样的意义。上高中的时候住校,母亲给的伙食费刚够吃素菜的,但我因为迷上了英语,一心想要当同声传译,为了买一本《牛津高阶英汉双阶词典》,便开始啃馒头。母亲不知道是如何得知,竟给我寄来了那本词典。拿着词典,我情不自禁地想,母亲是不是又是短发了?事情证明,果然如此!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母亲竟然想要烫大波浪。只是为了我们,她一次又一地斩断这个原本微不足道的愿望。可,我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等到我们长大了,不再需要卖头发换钱了,她又开始落发,一年年地下来,只剩下一小摄。 为了完成母亲的梦想,我从网上给母亲买了一个大波浪的假发给她戴上。“这可真是老黄瓜刷绿漆。”母亲站在镜子前直乐,我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了她,喃喃道:“谢谢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