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那种桃红柳绿的热闹景象已悄悄走了,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几朵凋零的花瓣孤单无力地挂在枝头。正午时分,热辣辣的阳光吓退了那些本有些活泼灵动的小鸟。它们不敢跟这阳光攀比,只能悄悄地溜进深深的树丛里,不敢吭声,只留下阳光在枝头“丝丝”地燃烧。 夏日的午后,连个人影都难以找见,那些小狗小猫也不敢出门,躲在阴凉地方,呼呼地吐着热气。多情的风只能匆匆撩拨了那被太阳晒得蔫蔫的树,没等树醒过来,又赶往别处去了。每家每户的门或开或闭,但有些空荡荡的,少些影子,说话也是低声细语,怕是惊动了外面走着的阳光。一切都那样寂寂的。 一切静得让人难受,“吱—吱—”几声清脆的蝉叫从窗外的树荫深处飘出,在寂静的午后格外的响亮。哦,夏天来了,这可爱的小精灵也回来了。夏天是它们的天,这辣辣的阳光就是它们最丰富的营养。黑褐色的身子静静地趴在树枝上,警觉地望着四周,一动不动。待到午深人静,它们才放开嗓子,高歌一曲。它们耐不了寂寞,当外面喧闹着各种各样的声响时,它们便侧耳倾听,享受着热闹的一切。而一切可听的声音渐渐消失,它们便尽情地唱了起来,想是要赶走寂寞。 其实,蝉是很寂寞的。春天来了,潮湿温暖的让蝉爬出地面,享受着外面精彩的世界。夏天来了,便要温馨在两个人的世界了,完成延续种族最大的历史使命。于是,等到静静的午后,吵闹的人群静了,飞来飞去的小鸟休息了,它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占有一个美好凉爽的好地方,便亮起嗓子深情地呼唤着自己的心上人。这深情的歌声是不停地唱下去,一直到那姣好的身影姗姗而来,才闭上歌喉,尽情地快乐了。 寂寞总是和蝉形影相随。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没什么玩具,尽是弄些花草,要么跟着小猫小狗玩。很多时候,大人们往田间地头忙活了,便一个人呆着,很是寂寞,突然听到树上传来蝉清脆的叫声,精神为之一振,便赶紧跑到树下,蹑手蹑脚,怕惊动了蝉儿,吓飞了它。一看到它躲在低矮的树枝上,头朝着前方,尽情地欢唱,人走到背后,浑然不知。也许此时它沉浸在等待爱人的幸福之中,却忘记即将到来的灾难。将手轻轻一捂,盖住了它。“吱吱”声戛然而止,可怜的蝉儿被抓在手里,放到瓶子里,看它扑哧扑哧地乱撞。有时累了,便乖乖地趴着,也情不自禁地叫起来;关久了,有些就慢慢死去,便丢到蚂蚁窝旁,看着一大群蚂蚁来来往往地搬,乐趣无限。寂寞不知不觉地溜走了。但年幼的自己并没有想到蝉为了幸福的追求却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岁月慢慢流走,蝉的寂寞也慢慢加深。早年学过朱自清先生的名文《荷塘月色》,读到“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这一句,心里总是涌起很多莫名的落寞:想着先生一人独步于清冷的清华园里,担心着园外那纷纷扰扰的世间。这忧国忧民的先生肯定如蝉一样寂寞,校园是暂时的宁静,可这小小圈子的宁静又如何装得下先生这博大的胸怀呢?读着课文,想着先生,每个人都会不自禁地陷入了寂寞的深渊。 还有情恨绵绵的唐代诗人李商隐在《蝉》一诗中吟道:“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其中的落寞和哀伤又有多少人能体会?诗人在各地当幕僚,是一个官职卑下的小官,好象大水中的木偶到处漂流。更何况家乡田园里的杂草和野地里的杂草已经连成一片了,人走到地里已没有地方落脚了。看到蝉栖身在高树上餐风饮露,所以难以果腹;尽管它自命清高也好,含恨哀鸣也罢,这些都是徒劳的,终究不能摆脱生活的清贫,难饱的困境。蝉的鸣声到五更天亮时,已经稀疏得几近断绝了,可是一树的叶子依然是那样的苍翠,并不为蝉的哀鸣而悲伤萧疏,显得是那样的冷酷,没有一点一滴地同情。心中的忧伤油然而生。 “吱—吱—”,窗外的蝉声又响起来,我想它在幸福地等待着,再没有那个顽皮的孩童干扰它的快乐和幸福了。可是窗里的人听着听着,却渐渐地寂寞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