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角粽飘香时

    又到角粽飘香的时节，不禁回忆起童年的江南农村。农历芒种一过，田头的艾草、水边的菖蒲长得比小伙子的头还高，于是就有农家挑着成捆粽叶，到城镇街巷叫卖。家家户户都忙着浸洗粽箬，准备糯米、赤豆、红枣、猪肉等各种粽料，对我们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快乐的节日。

    大人们忙着裹粽子，女孩们忙着做香囊和五彩粽。所谓五彩粽是用质地较硬的白色纸条折叠而成的粽形挂件，白色的纸粽缠上五彩丝线，然后用红色的丝绳串联起来，下面垂着红色的流苏，这叫五彩串。可以是三个五彩粽组成，但一般都和两个香囊组合，中间一个五彩粽，上面加个虎头王香囊，下面加个红鸡心香囊，鸡心下面是流苏。

    虎头王和鸡心也是手工制作的，即用红绸缎缝制成虎头或鸡心形的囊袋，虎头上绣个“王”字，鸡心囊象征着长记性、有爱心。囊里面包着香料（由艾草、藿香、丁香、薄荷等香草研末制成），有辟邪、驱虫、沁香、醒脑的作用。

    说到端午粽，农村有白米粽、碱水粽、豆瓣粽、赤豆粽、豆沙粽、鲜肉粽、白果红枣粽等等。粽形有小脚粽、四角粽和线板粽。其中小脚粽的脚尖上往往放一颗赤豆作指甲，它不用棉线或稻草捆扎，而是在粽叶紧紧裹住后，用针将本叶的尖尾穿透粽身，抽出一根长长的辫子；拆粽时，只须抽出辫子就行。

    孩子们最爱吃赤豆粽和肉粽，赤豆香而带坚；鲜肉鲜美油滑，最让男孩馋嘴。老人则爱吃碱水粽和豆沙粽，一取其容易消化，一取其甜软可口。至于豆瓣粽是时令粽，端午时节，蚕豆已老，剥去豆皮，将新鲜的豆瓣和在糯米里，煮出的粽子别有蚕豆香味。

    不论什么粽，都离不开糯米和粽箬。江浙一带水土黏润，所产糯米特别香软，有白糯、玄糯、血糯多种。一般包裹粽子的糯米只用白糯，米粒胖，糯性足。

    至于最终煮出来的粽子糯性如何，还取决于糯米浸泡的时间和烧煮的火候。如今号称“江南粽子大王”的嘉兴“五芳斋”粽子，糯而不烂，肥而不腻，其诀窍就在这里。

    但对我说来，最喜爱、最怀念的还是家乡的赤豆粽和肉粽。尤其是下午放学回家后，从竹篮里取出一个冷粽子，剥去粽叶，用筷子戳在中间，沾一点白糖，一口一口地边咬边嚼，和小朋友们一起，边说边笑，那才是其乐无穷呢！

     包裹粽子的叶子，各地取材不同，有水边的，有旱地的；苏、锡一带都用水边的箬竹叶，上海和嘉兴则用黄山采来的徽州伏箬。

     我喜欢水边的箬竹叶，其色青，其香清，其宽窄适中，尾部特长。采下浸水一、两天即变软，裹起来既柔韧又挺括，不易破损；煮起来，清香四溢；剥起来不沾米，这叫“一香二软三不沾”。

      乡下还有一种风俗，尽管家家户户都裹粽子，但煮熟之后，乡邻和亲戚之间还要互相馈赠，以示亲近。

     记得村头住着一位盲人阿姨，当时领养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长得挺秀气，嗓音特好，唱起时令小曲总能吸引许多听众。乡邻们每到节日，都会给她们母女送去糕、团、粽、饼。

     几十年后，一次我回乡，恰逢端午节，途经镇上茶馆，已改建为歌舞厅，海报上赫然画着主演的画像，这位女郎的模样似曾相识，仔细端详，原来就是那位盲人领养的女孩，风韵犹存。我去看望她时，打扮得非常漂亮，问起她的养母，得知已经过世，她带我去公墓，我们把粽子供在她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