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清明,只是将它与祭祀和上坟联系起来,再没有其它的印象。外出求学和工作后的时间里,我几乎也没有将清明当做一个节日,并不觉得这个日子与往日有何不同,每逢清明,大抵在自己学习或工作生活的地方,因为离家遥远,我虽然想要为前人扫墓,却没有强烈的回乡愿望,这个节日也就没有多少凝重意味。 随着年事的渐长,渐入中年,见多了身边亲友和熟人的相继过世,就多了对逝者的怀念,也就愈发珍惜身边渐入残年的父母和长辈,亦渐次延展至愈发珍惜同学朋友间的情谊。 不知不觉中,此后的清明便有了追忆逝者和探视父母的责任,逐渐在心里对清明这个节日敬重起来,清明归乡的念想就愈发强烈。 祖父之前的列祖列宗,于我并无亲疏的感受,远祖荒坟的祭扫,以往都是父亲那一辈去完成的。祖父在我年幼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留给我的印象模糊而不好,因着生活所迫将祖母典卖外姓人家,让父亲很小的时候就给人当长工,十四岁自谋生计,尝尽少年凄苦,在祖母的葬礼上还让父亲背负了耻辱。但在祭扫祖父的墓冢时我却已经不带这种感情色彩了,陪着老父亲去完成这种祭扫的仪式,和父亲一起虔诚的给先人上供,整理墓园,在那种情境之下,亲情就愈发温馨了许多。在我们兄弟子侄们环绕下,于父母亲洋溢着难以察觉的幸福微笑中,我更深刻地体验到孝道亲情的涵义。其实,清明只是一个由头,借这个日子各家兄弟姊妹特意相约从远道赶回与自己父母一起,为的正是让他们多体验亲情和人伦的欣慰。 以往,上坟祭扫总是由父亲领着我们,他会做完乡村人们祭扫所需的上供、上香、祈拜、焚纸等仪式,我们在旁跟从协理,直到那年父亲再也走不了路,他便郑重嘱咐我们各处祖坟的所在穴位和祭扫的细节仪式,那一刻我的心头就涌起一种分明的感觉,那是我所理解的一种代际的交接,父母渐渐隐退,我们兄弟从这一刻开始将义无反顾走向前台。 九零后一代大多远离故土,他们对这些人伦之道疏远淡漠,就与当初自己也是那个年龄的时候相仿。就像父亲带着我们一样,如今我们也要带着儿辈们感受这种人伦亲情,树起一点寻根问祖的意识,担负起家庭的成员责任。带着儿子去上坟祭扫,去看寄放早逝兄长骸骨的崖洞,翻开骨瓮盖上陈年压下的黄纸片,当年自己手书的兄长的名字依稀还在,只是不觉间已过廿年。父子俩也去了村后人们视为神石的蛇头崖,崖下的神龛犹在,却少了香火,眼前却浮现出以前父母在这里为我们虔诚祈福的情形。特意循着草莽中的旧路登崖,山路边尚有当初摘过果子的猕猴桃旧藤,崖壁和崖面上尚遗留着当初我们用柴刀刻下的影迹,上崖远眺,远近的山村田园俱收在视野里,故乡的新村与旧落分隔分明,恍如两个时代。 漫行在村落间,昔日人们居住的老屋院落除了几个孤寡老人,早已人去屋空。与旧时的村落喧闹印象完全不同,昔日感觉中高大院落,宽阔道路,现如今却觉得这么低矮、窄小,有些老房子只留下了断壁残垣和些许凌乱瓦砾。残留在屋角檐前的数株梨花兀自绽放满枝,洋溢着清明时节的春色,更让人感慨人事的变迁和故园的荒凉。 今年的清明想必又是雨天,杜牧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像又涌起在心里,眼前所见而生的心绪和回乡祭扫的寻根意味,瞬间让自己感慨万分,心绪难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