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春天

　　在我眼里，武汉好像是没有春天的。即便有，也是极其的短暂，跟北方人眼里的夏天一样，总缺少了浓墨重彩的一面，只需一笔便匆匆带过了。
　　如果按照节气来预算，此时应该是阳春三月了。莺飞草长是人们惯用的词语，其实春天早该来临了。而人们还着着厚厚的冬衣，沉浸在冬天里，幻想着冬天那场没有飘落下来的雪。
　　北方果然有好多地方下雪了，其规模，阵势不逊于冬天。而在遥远的南方，已是桃花历乱李花香，艳阳高照了。偏偏武汉位于二者之间，既不见飘雪，也不见骄阳。像一个受尽夹板气的男人，那脸色沉得跟天气一样。这样的气候跟婆婆媳妇似的，让男人无法捉摸，难以适应。
　　先前很羡慕江南的景色的，尤其是春天。我时常会把武汉纳入江南的行列。现在看来，武汉的春天实在是缺乏江南的妩媚之气。真正的江南的春天，冷热有个度。更像一个小女人，温柔宁静，朦朦胧胧的。
　　而武汉的春天，却很少有女人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显得大大咧咧的。倒像一个男人，他的名字特定了他的性格。“武汉”，练武之汉子，属武夫也，哪来温柔细腻可言？之所以温度大起大落，气候放荡不羁，倒也没有辜负“武汉”这个美称。
　　谁写过“日出山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武汉的江水很少碧蓝过，却因几日缠绵不尽的春雨涨了江水，江水变得更加浑浊起来。
　　这几天更是春寒料峭，冷得让人畏畏缩缩，首尾难顾，丝毫没有女人的温柔可言。树木的枝桠仍然光秃秃的，晦暗了整个冬天。其实也过不了几天，天气晴朗起来，气温便节节攀升起来，一下子蹿了很高，甚至超过了南方。
　　此时的天气是多变的，寒冷时胜过北国，温暖时似比南方有过之而无不及。季节的更替尤显暧昧不清，迟疑不决。在武汉，不仅仅是春天，冬天也是冷得无蝇头的。天冷得让人恐惧，却不见下雪。冷到极致时，也只是偶尔飘几瓣雪花下来，接踵而至的却是一场场冰冷的冬雨。冬天似一个潮湿，寒冷的冰窖。
　　除了那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再很难见到绿意了。有些时候会新奇的发现，枯黄的柳丝上还紧紧拽着几片柳叶，让人竟为之动容。
　　此时的水杉尤显飒爽，它跟北方的枫树竟有异曲同工之妙。水杉的树叶跟针一样细，一根根均匀的排列着，看似一片片树叶。随着寒冷慢慢的变红，燃成一抹抹彩霞，一直延续到第二年春天新叶长出才肯落下。
　　万物在这个季节都显得扭扭咧咧，不敢出头。其实春已经来临了，却又不得不赖着性子在寒冷里磨磨蹭蹭。绿意只在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不过去大几天，很难看出什么名堂来。在舞动的柳丝上，一粒粒叶蕾正在悄悄的孕育着。
　　远山还在蓝天下黯然沉寂，只是眼里的枯黄越来越少。渐渐的被一种灰暗的黑色所替代，春水估计也是春天最早的信使。一入春，河水就开始沸腾起来。一些水藻和微生物显得异常活跃，使河水更加浑浊，无法平静。连坡地的水草也跟着疯狂起来，不几日便覆盖了整个河坡。
　　天气持续着湿冷，让人失去了对桃红柳绿的渴望。这样乍暖还寒的日子，让一些农作物难以承受。
　　我是农村出身，更关心着地里的庄稼。由于冬天有时候过于温暖，导致许多油菜花开在了冬天。早春的一场寒冷，足以让数以万计的油菜花瞬间凋零。
　　人们把这样的气候称作倒春寒，在武汉周边，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了。一向贪恋鲜花与美景的我，倒希望那些花朵晚些时候再盛开。
　　或者，春天真没有来到？此时的梅花居然开得正艳，却只是开在风和日丽里。没有雪花，很难体会梅花的韵味。此刻已经分不清是冬天还是春天了。有好事者为了在梅花正艳的时候拍一张关于雪里红梅的相片，不惜动用了能产生一种泡沫的机器。风呼呼的往外吹，然后泡沫如雪花般从风口汹涌出来。
　　很有雪花的味道，却让旁边一个穿了短衫的人煞了风景。
　　第一声雷声响在午夜，继一道闪电之后爆发出来，震彻天庭。紧接着，风雨交加……
　　听着窗外的雨声，风声，落叶声，我居然想到了“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诗句。有些愕然，明晨起来，决计看不到花落知多少的景象。
　　河水，江水流得更加欢畅，柳叶什么时候绽开了。很羸弱，极不明显，不近前看很难看见。谁道吹面不寒杨柳风，行至江边，仍能感到彻骨的寒意。
　　有朋友远处踏青回来，久久沉浸于远看草色近却无的意境中。甚至带回了几株似开，似敛的桃花枝回来。
　　哪里来的？我问。
　　答曰：向阳处……
　　呵呵！向阳花木早逢春。好词好句让古人领先占了去，我只在后头细细琢磨这番韵味了。
　　武汉的春天的确很磨人的性子。来得不够潇洒，不透彻……
　　忽几日晴好，便与人至江边垂钓。远看似有草色青青，近前亦是阳光明媚。戴一墨镜，顶一草帽，坐在一条被遗弃的木船边。竟有些孤舟蓑笠翁的意蕴，只不过钓的却是春江水，而不是寒江雪。
　　稍后几日，又是几场缠绵不决的雨，裹满了一身的寒意。刹那间让人失去了对江南春雨的美丽联想。反倒对北方的春天多了更多的怀念。武汉的春天更接近于北方，却用一场场雨代替了一场场雪。
　　人们对季节的感知程度远远低于动植物，燕子飞回来了，即使没有柳绿桃红，也算是春天。
　　好几日，我都把自己关在斗室里，酝酿着关于武汉的春天的文字，不时借取暖器来取暖。偶尔踱出户外，却感觉无比的温暖。大约是前几天的降温让人惧怯了，看着阳光在水面荡漾，波光潋滟。我更多的还是在怀疑这又是老天玩的什么把戏。
　　变天比女人变脸还快，这就是武汉的春天，你没有充分的准备很难适应了。
　　可能男人更喜欢这样性情的女人，快意恩仇又不缺少温柔。不似江南水乡太过柔情似水，又不像北国过于粗犷，麻利，少了些女人味。武汉的春天介于二者之间，可谓刚柔相济了。
　　桃花的盛开，竟是源于她的花香而不是妩媚。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玄妙，眼睁睁看着他丝毫没有变化。待你一转身，再回头，却已是万紫嫣红，春色遍地。
　　一声声春雷滚动着，从农村到城市。我想得更多的还是乡下，此时该是油菜花开得正艳的时候了。山色黛青，水波碧绿。
　　这便是武汉的春天了，花开花落总在无声无息中。万紫千红之时，蛙鸣陡起。夏天的蛩音已然响在了耳边，或者再过不多久就是另一番景致了。绿叶成荫子满枝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