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知道酒香是在童年时期,那时的父亲好喝酒,但不上瘾。白天下地干活累了要喝几口,晚上在家闷了也要喝几口,而儿时的我就喜欢坐在父亲身旁,一边认真地看着他喝酒,一边听他教我们读书认字,阵阵馥郁的酒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父亲把小酒碗送到唇边,缓缓抿上一口,轻咂嘴巴,将酒咽下,发出“咂”的一声,稍息,一种晕红的快乐满足的神情洋溢在脸上,特别是那酒味,对我而言是喷香扑鼻、沁人心脾,至今难以忘怀。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父亲那时喝的是自家酿造的用包谷做的烧酒。家庭小作坊酿酒,工艺流程简单,一次能酿制十斤八斤,味清爽口,余香长久,不上火,不晕头,正所谓“高度不打头,低度满口爽”。我家酿的土酒,曾招待过不少远亲近邻。父亲从部队转业后分在地方工作,有一份固定的工资,尽管那年代的生活困难艰苦,但与村里其他人家比起来,生活还算过得去。每当家里要请人帮忙干农活时,就会提前准备一壶好酒,届时送到田间地头,午间吃饭休息,乡亲们或就着壶口,或倒入碗中,上仰脖子,将酒饮下。而每逢过年过节,则是父亲最奢侈的时刻,热情好客的他总会让母亲端上两样下酒菜,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盘凉拌猪耳朵,他则陪着客人,咂一口酒,夹一箸下酒菜,甚为美味,兴尽方散。 那时,母亲常会对父亲唠叨一句:“身体最重要,要少喝点啊。”父亲总是笑眯眯地说道:“她妈,你们见过我喝醉过吗?酒是五谷之精华,适当喝点有益身体健康,喝过头了则对身体有害。你们放心吧,虽然我喜酒但我喝的少,所以对身体有益啊。”在我印象里,也从没见父亲醉过酒,只是他常常提起他同班的战友请他唯一一次喝茅台酒的经历,不时唏叹:“真是好香好喝,要是能再喝一口,也就知足了。”年幼天真的我不知茅台为何物,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等长大挣钱了,让父亲喝茅台喝个够。 我上中学后,家乡逐渐富裕起来了。母亲为了让辛苦的父亲喝上一口茅台,狠下心来竟把家里养的两头大肥猪卖掉,然后托在供销社工作的表叔买回一瓶茅台酒。我知道这酒不光是为了圆父亲的心愿,更多的是母亲对父亲那份浓浓的爱。当然父亲心里也高兴,但他却责怪母亲好长一段时间。他把那瓶酒像宝贝似的珍藏着,一直舍不得喝。而一天放学回家后,我推开门正看见顽皮的小弟拿出那瓶茅台,他见我进来就吓得紧张,手一哆嗦,就听“啪”的一声,随之而来的醇香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漾开,那种芬芳,让人心旷神怡,全身的毛孔,淋漓痛快,没有一处不舒坦。父亲回来后,没有生气,微笑着说:“不要紧,以后你们姐弟长大了再买给我喝。” 岁月匆匆,后来我长大参加工作后,用积攒起来的工资给父亲买了两瓶茅台酒,父亲激动得泪眼盈盈,赶紧叫母亲炒几个好菜,用小杯细斟慢饮起来,一脸的灿烂如花。看着他陶醉的样子,我也开心欣慰极了。 父亲喝酒,爱酒,甚至收藏酒。我们姐弟知道父亲这爱好,以后每次外出旅游或出差,只要看到有什么好酒、新酒,都会给父亲买回来。望着满柜琳琅满目的飘香美酒,他总说,真正的好酒是艺术品,应当慢慢品尝鉴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