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是端午,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蘸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听着楼下孩子们欢快地唱着这首端午歌谣,仿佛一下又闻到孩时母亲的粽子香。
那时的乡村五月,家前屋后、河岸沟旁的芦苇高高大大、密密匝匝,整个村子像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中,处处飘逸着苇叶的清香,此时的母亲总是隔三差五地打一些粽叶回来。母亲说:“打粽叶亦有学问,过时的粽叶老了,而一棵芦苇底部的苇叶太老太硬,梢上的苇叶太嫩,既不中用又伤芦苇,只有中间的苇叶最佳。”
为了让我们在端午节早上准时吃上新鲜可口的粽子,每年端午节头一天及夜里,母亲便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彻夜未眠。将粽叶一张张的剪洗烫开,将糯米、豆类进行淘净、浸泡。白天赶“工分”的母亲,晚上回来顾不上吃晚饭,就在蚊虫叮咬的煤油灯下开始裹粽子。
母亲小心翼翼地将两三张粽叶拼齐卷成喇叭状,由左手的无名指与食指夹住,右手用铜勺舀上半勺拌有蚕豆或红豆的糯米,倒进粽叶喇叭筒里,然后,沿着“喇叭”翻转、缠绕粽叶,裹紧。用左手捏紧已成型的粽子,再取一张稍结实的粽叶封头,顺着粽子翻转两下。最后,用粽针在粽子中心戳穿过去,将粽叶细尾穿过粽针针孔,稍微拉长粽叶尾巴。紧接着,自粽针的尖端将粽针拔出,便带出那个封头的粽叶尾巴,随后拽住粽叶尾巴轻轻收紧。一只活泼可爱碧绿滴翠的“粽宝宝”就这样诞生了!
我们围在母亲的身旁欢呼雀跃、跃跃欲试。但母亲无论怎样都不舍得让我们碰到她的那些宝贝糯米的,她只是拣几张没用的破粽叶,“圈”成一只只小小的“假粽子”哄我们走开点。此时的我们显得特孝顺,拿把蒲扇给母亲扇风赶蚊子,端来茶水问母亲渴不渴呀。其实心里那个急呀……恨不得有“点石成金”的魔术,将所有的粽叶与糯米一下子变成粽子,放锅里立刻煮熟,让我们饱餐一顿!
等着、盼着、笑着、闹着……不知不觉,一沓沓散发着清香的粽叶,在母亲粗糙而灵巧的手中翻飞着、跳跃着,变幻成一只只四角玲珑的“宝塔粽”、一目了然的“三角粽”、沉甸甸的“太斧头”以及相依为命的“鸳鸯粽”……看着大半篮活脱脱的绿衣“粽宝宝”,我们喜不自禁却又眼皮“打架”,自知熬不到深夜,便打着哈欠恋恋不舍地上床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一股诱人的粽香便扑鼻而来。赶紧爬将起来看,微弱的灯光下,母亲早就忙碌开了。那时没电没气没炉,烧锅灶是煮食的唯一方式,碰上阴雨天灶还“倒烟”,母亲老是被呛得咳嗽不已。一锅粽子要烀几小时才熟透。母亲裹好粽子已近12点。凌晨一点又起来烀粽子。母亲将粽子煮好,天已拂晓。又去池塘“请”来自种的艾、菖蒲,安插于门头上。
母亲拣好一大碗极标致的粽子,恭恭敬敬地放到菩萨面前,又拿几只好看些的粽子放一边,说要送给邻居还有桥南头的“五保奶奶”尝尝。然后用一只盆,将粽子置盆中堆成“粽山”,端到桌上叫我们一群孩子先吃。我们毫不客气,迫不及待剥开一只只粽子狼吞虎咽……浓郁扑鼻的粽香,早已弥漫了温馨的草屋,飘出屋外,流向远方。待母亲送完粽子回来,发现锅里粽子所剩无几了。母亲站在厨屋门口,呼啦呼啦地喝着昨天晚上剩下的存放在冷水里的麦糁粥后,拣了一只最破烂的粽子,扛着钉耙“上工”了……
如今,父母都已作古,去了另一世界。每逢端午节时,我也记得从超市买回各式各样精品粽,可怎么也撩不起孩时的那个“馋欲”,更吃不出儿时那种浓郁扑鼻的粽香美味来。
然而,童年的悠悠粽香,却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最深处,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