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4年5月，赫德尔森暨布雷福德银行的总经理结识了一位新朋友皮尔斯。皮尔斯的谈吐机智风雅，而当福勒与几位绅士去他府上作客时，又对他那豪华的生活、高雅的宅邸以及室内极时髦的陈设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在享用了美味佳肴后，大家谈到了不久前爆发的英法联军对俄国的克里米亚战役，福勒赶紧抓住了这个能炫耀自己的机会，因为政府把每月军饷的运送，委托给了他的银行。 “这可是价值一万两千英镑的金条哪”，福勒得意洋洋地说，“我亲自设计了周密的防卫措施。全副武装的警卫将金条护送到火车站，装入行李车厢的保险箱。到福克斯通后，武装警察又押送它们登上汽轮，横渡英吉利海峡，在奥斯坦德移交给法国海关，然后由法国银行的代表验收。” “可是行李车上并没有严密的护卫啊。”有人问道。福勒对这无知的问题并不见怪，他解释说：“那里两只保险箱是第一流的查布银箱厂根据敝行特殊要求制造的。箱门由内部铰链与主体结合，外部没有任何凸出部位可供破坏，它们又十分笨重，没人能够搬得动。”“防范真周密啊!”皮尔斯赞叹道。“还不仅于此哩”，福勒继续说道：“每个保险箱都有两道锁，而四把钥匙又分开保管。两把在铁路局的办公室，敝行行长特伦特掌管第三把，而第四把一直挂在敝人的脖子上。”福勒很满意自己的炫耀，但他没料到，与皮尔斯的结识以及这次炫耀都是后者精心策划的结果，而目的正是为了那批金条。皮尔斯有两个忠实帮手：情妇米里亚姆与马车夫巴洛。无法炸开保险箱的皮尔斯只能动钥匙的脑筋，于是又招募了专为黑社会服务的万能锁匠艾加。为了获得那四把钥匙，他们足足化费了七个多月的时间。 第一个目标是特伦特。这位行长是个不抽烟，不染指朴克，酒也难得沾唇的绅士，日复一日地按着刻板的时刻表生活。他家的十二个仆人个个忠实可靠，不饶舌，也无法收买。皮尔斯经过两个多月的观察终于明白，潜入一幢有二十三个房间的宅邸去搜寻一把隐藏着的钥匙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他便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与特伦特结识了，并在8月中旬的一天成了行长家的座上客。特伦特邀请这位气宇非凡的绅士有自己的打算，因为29岁的长女伊丽莎白还待字闺中。皮尔斯深知这一点，他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很快与大小姐好上了。10的一天，沉浸在幸福中的伊丽莎白与皮尔斯一起在草地上漫步，话题在不知不觉间引到了特伦特身上。“每当向克里米亚运黄金时，父亲总显得十分不安，变得格外孤僻和烦闷”，伊丽莎白埋怨道，“我甚至怀疑他在偷偷喝酒，因为他总是独自去酒窖，还不许任何人陪他。”不一会话题又转回了谈情说爱的正轨，皮尔斯握住姑娘的手喃喃地说：“我真幸福。”这话一点不假，因为他终于知道那把钥匙在哪儿了。 在这同时，皮尔斯没放松对福勒的进攻，他尽量投其所好，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皮尔斯始终无法得到他脖子上那把钥匙。一天，机会自动送上门来了，福勒吞吞吐吐地告诉皮尔斯，他患了性病。那时医学对性病尚无办法，而上等人患了此病更难以见人。福勒请皮尔斯帮忙，因为当时许多人都相信，与贞洁的处女性交后便能痊愈。皮尔斯自然乐意设法安排，可就在福勒心迷神荡之际，第二把钥匙的蜡样也到了皮尔斯的手中。 现在该对付铁路局站长办公室里的那两把了。白天人多无法动手，而夜晚又有警卫看守。一个警卫每11分钟绕车站巡逻一圈，另一个则坐守在办公室门口，不过他在11点半左右要上次厕所。连续三天的观察表明，他上厕所的时间分别为64秒、68秒与64秒。要进入放钥匙的房间还必须通过两道上锁的门，这点时间显然不够。皮尔斯决定先让一人潜入办公室，到时从里面打开那两扇门。当时伦敦只有一人能在警卫眼皮下潜入房间，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威利，但他正在英国最坚固的纽盖特监狱服刑。皮尔斯为此精心策划了一次越狱，同时又督促艾加反复演习，以确保在60秒内取得钥匙的蜡样。在1855年1月9日的夜晚，最后两把钥匙的蜡样也同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皮尔斯获取了。 接着，皮尔斯又详细调查了押送金条的乘警伯吉斯。决定收买他。伯吉斯曾在纽盖特监狱服刑，现在夫妇两人一年的总收入也只有55英镑。皮尔斯一下子就拿出200镑作为艾加上车试验钥匙的代价，并答应最后事成后另有重酬。同时，皮尔斯又从多处购置了共计250磅重的铅弹，以便在取出金条后填满保险箱。这样在法国开启之前不会有人发现金条被盗，而那时已有许多人插手过运输工作，英法关系此时又不甚好，盗窃者完全能因此将水搅混，逃之夭夭。 行动日期定在1855年3月14日，可是俄国沙皇尼古拉一世在3月2日突然去世，使商业界与金融界顿时大乱，运送军饷的日期也因此临时改变了。行动日期后改为4月19日，这是福勒的宠妓苏珊透露的情报，可是那天当皮尔斯与艾加来到火车站时，伯吉斯却告诉他们已于前一天运走了。下一次运送日期是5月22日，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皮尔斯只得冒险让艾加与伯吉斯每天通过中间人保持联系。可是就在这一个月里，情况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铁路局突然加强了警卫，其中对皮尔斯最不利是行李车厢外加了一道锁，直到终点站才由外面的人打开。这一变化是安德森爵士引起的，他赌牌时输掉了一箱珍藏了12年的马德拉岛葡萄酒，只好让火车将它运给赢家，可是后者收到的却是空箱子。保险公司为此赔了钱，铁路局也接受教训加强警卫。直到四十年后，即1914年安德森的传记出版时，人们才知道他因不忍割爱而把空箱子装上了火车。安德森最后忏悔了，可当时皮尔斯却多了层麻烦。 第二件事更麻烦，威利告发了潜入站长办公室一事。不过他不知道整个计划，为了做交易也没一下子就透露所知道的一切。皮尔斯得知后立即派人干掉了威利，以免他继续向警方提供材料，同时又故意在黑社会里购买枪枝，似乎在无意间漏出他将去格林威治。那时格林威治正在铺设海底电缆，没几天将是发工资的日子。警方认定这笔巨款是盗窃的目标，并做好了当场逮捕罪犯的准备。警方负责人哈兰比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推理过程所必需的线索已经近在咫尺，然而又不知不觉地从我们的手边滑了过去，这是最最令人沮丧的时刻。”就在警方在格林威治等待皮尔斯自投罗网时，他却与艾加登上了开往福克斯通的火车。皮尔斯坐的是头等车厢，艾加则装成死尸躺在棺材里被米里亚姆送到了行李车厢，那天正是1855年5月22日。 火车开动后，艾加在伯吉斯帮助下钻出棺材，当他们把保险箱里的金条换成铅弹时，皮尔斯也正好从车顶爬到了行李车上。他把艾加通过车顶的气窗递出的绳子系在腰间，慢慢地在车厢侧面移动，直到能用万能钥匙打开车门外的锁。巴洛早驾着马车在约好的地方等待五包金条从车里抛出，而当火车到达终点时，一切都早已恢复原样。 5月23日上午8时15分，法国银行的代表在海关验收这批军饷时，惊讶地发现这次收到的竟是一大堆铅弹。消息传出后，巴黎银行、法国铁路局、英国航运公司、英国铁路局与英国银行都忙着嘀嘀嗒嗒地向有关部门发电报，它们互相查询，又互相指责，海峡两岸的警察与侦探都被紧急动员起来了。当时的局面是如此的混乱，以致连福克斯通港务局长的年仅十岁的小孙子也被侦探连续跟踪了好几天。英国的报纸争先恐后地登载这特大新闻，它们一致谴责法国人干了这卑鄙的勾当。可是后来得知这确为英国人所为时，它们却又异口同声地赞叹这前所未有的大盗窃案，因为世上只有英国的歹徒才会有如此开阔的思路，如此周密的计划与如此勇敢的品性。 有重大嫌疑的伯吉斯早就无影无踪了，由于没有证据，警方对上流社会的绅士皮尔斯也不敢乱怀疑，他们乱哄哄地忙了几个月，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直到11月5日，当一个姑娘因企图偷窃而被捕时，案情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位姑娘是艾加的情妇，她为了能早日被释放，交代了艾加曾参与盗窃军饷的事，而艾加不久前因伪造英镑已被捕入狱。哈兰比提审艾加时颇有点疑惑：为什么一个拥有大批金条的人还要去伪造英镑。后来他才明白，皮尔斯与艾加约定直到1857年夏季才开始动用那些金条，而收藏地点只有皮尔斯知道。在艾加的帮助下，警察逮捕了皮尔斯，当时他正在曼彻斯特观看拳击比赛。皮尔斯对艾加表示谅解，同时又为他失去应得的一份金条而感到遗憾。 英国又轰动了。首相帕默斯顿亲自关心此案，维多利亚女王也表示想瞧瞧这“胆大包天的恶棍”。皮尔斯在法庭上象平日一样泰然自若，他称福勒是“生梅毒的傻瓜”，特伦特是“老混蛋”，而逮住他的哈兰比“头脑象小学生一样简单”。他拒绝交代米里亚姆与巴洛在哪里，公然宣称将以出奇制胜的方式出逃。8月2日那天，他果然在米里亚姆与巴洛的帮助下逃走了，那笔军饷也始终未被追回。这一事件给法学界造成了巨大冲击，人们历来认为贫穷愚昧是犯罪的根源，然而皮尔斯却偏偏是个上流社会的绅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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