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国人民解放军逼近上海时,黄金荣手下的青帮大弟子杜月笙远走香港,黄金荣却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黄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都住在钧培里黄公馆,没有挪过窝。
据说,黄金荣在上海解放前夕,没有随同蒋介石去台湾,原因有四:
一是流氓具有极强的地方性。去了台湾,人生地不熟,他也就无势无力了。
二是他的财产大都是不动产。他曾向杜月笙提出借二十万美元,以便逃亡之后作花费之用,杜月笙居然没有答应,还撇下他去了香港。
三是他年已八旬,多病在身,不敢再折腾。他曾声称:“我已经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我一生都在上海,尸骨不想抛在外乡,死在外地。”
四是他知道蒋介石大势已去时,便跟共产党暗中有了接触。慑于强大的政治压力,黄金荣曾经把列有自己手下四百多名帮会头目的名单,交给了上海地下党。所以,上海解放后青帮未敢作乱。
上海解放之初,这里被接管,那里被接管,黄金荣却安然住在上海家中,没有人动他一根毫毛。他也变成了十足的“宅男”,深居简出。
黄金荣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流氓,按理说早就应该被收拾。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为什么不去动黄金荣呢?
夏衍清楚地记得,在他南下之前,他曾和潘汉年一起,向主管白区工作的中共中央副主席刘少奇请示此事。刘少奇明确指示,对黄金荣那帮人,“先不动他们,观察一个时期再说”。
夏衍曾回忆:“我记得他(指刘少奇)问潘汉年,青洪帮会不会像1927年那样捣乱,潘回答说,他和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有联系。1948年在香港,汉年和我还去看访过杜月笙。我们离开香港之前,杜月笙曾向我们作了保证,一定会安分守己。又说,据他(指潘汉年)了解,黄金荣那帮人也不会闹事。少奇同志要潘汉年告诉陈毅、饶漱石,先不动他们,观察一个时期再说。”
上海解放之后,黄金荣确实没有捣乱。
黄金荣声称“不问外事”,静居家中。他每天只是“早上皮泡水,下午水泡皮”罷了。所谓“皮泡水”就是喝茶,所谓“水泡皮”,就是泡在澡堂里。此外,他还吸大烟、搓麻将。他把吸大烟、搓麻将、下澡堂称为每日享受的“三件套”。他声言,不管是国民党当权,还是共产党掌管天下,这“三件套”是他每日不可或缺的。
尽管从刘少奇到潘汉年,都对黄金荣了若指掌,确定了“不动他”的政策,但是广大群众并不了解。
上海不少市民恨透了黄金荣,纷纷写信给上海市人民政府,强烈要求逮捕黄金荣,甚至要求枪毙黄金荣。再说,长期让黄金荣自由自在,不加管教,也不利于对他的改造。
1951年年初,声势浩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了。一封封坚决要求镇压青帮头子黄金荣的控诉信、检举信,寄到了上海市人民政府。
上海市人民政府召见黄金荣,向他说明既往政策不变,但要求他写一份悔过书公开登报,向人民认罪。
1951年5月7日,由黄金荣口授,他的属下龚天健捉刀,写了一份《悔过书》,送交上海市政府。
5月20日,上海《文汇报》和《新闻报》刊发了黄金荣的《悔过书》,题目改为《黄金荣自白书》。黄金荣除了历数自己犯下的罪状之外,还表示:“我坚决拥护人民政府和共产党,对于政府的一切政策法令,我一定切实遵守。现在,正是严厉镇压反革命的时候,凡是我所能知道的门徒,或和我有关系的人,过去曾经参加反革命活动或做过坏事的,都应当立即向政府自首坦白,痛切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政府和人民饶恕;凡是我的门徒或和我有关系的人,发现你们亲友中有反革命分子,要立即向政府检举,切勿徇情。从今以后,我们应当站在人民政府一边,也就是站在人民一边,洗清各人自己历史上的污点,重新做人,各务正业,从事生产,不要再过以前游手好闲、拉台子、吃讲茶乃至鱼肉人民的罪恶生活,这样,政府可能不咎既往,给我们宽大,否则我们自绝于人民,与人民为敌,那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是应该的了。
黄金荣的这份自白书对上海的流氓起了震慑作用。
为了表示痛改前非的决心,黄金荣在“大世界”前扫地。
1953年6月20日,黄金荣在上海病故,终年八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