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站，幸福

　　　　　　　　　　　　　　　　刘智慧

　　前几日，母亲突然打电话过来，说父亲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而且非常固执，一点小事情就和别人发火。想着父亲可能那几天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了点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我没有急着给父亲打电话，而是选择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回去。
　　在火车上，我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爸，我明天到家。
　　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刚响完三声，就立马挂掉。
　　父亲岁数大了，加之有点轻微的脑萎缩，反应大不如从前。好几次我都提议给父亲换台智能手机，这样就可以经常发语音和视频聊天了。可父亲总是以智能手机太难学为由，坚持使用声音大，字体大的老年机，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多花钱。
　　我工作的地方离父亲很远，气候也不一样，我手机里总是装着两个地区的天气预报，特别关注老家的天气。我一般没有急事的时候，都是给父亲发信息。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些天冷加衣，记得吃药等等。
　　父亲一般不会看短信，而且眼睛也不太好使了，每次看手机都得带上老花镜。电话响三声，就挂断，是我和父亲约好看短信的小秘密。父亲短信从来不回，但是我知道他每条信息都会看。
　　父亲六十岁生日，我本来是打算回去给他祝寿的，可他听说我要赶车回来时，却说离春节只有两个多月了，他也要出去走个亲戚，又反复强调路途遥远，不要来回折腾了。我天真地认为父亲肯定也有事要去忙，于是就决定过年回去再给他补过生日吧。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在他过生日的那天，说是出去走走，其实是到火车站出口的地方，徘徊了很久，天黑了才回来。
　　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是想要我回家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希望那天我会出现在那个路口，可等到天黑也没看见我的身影。我一想到父亲离开火车站时，落寞的背影，鼻子一下就酸了。
　　“杨柳站到了，有没有下车的？”大巴师傅粗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擤了一下鼻子，提起行李，挤到了前面。车还没停稳，就看见父亲从路口跑了出来。身上穿的还是我去年过年给他买的那件黑色羽绒服，佝偻的腰愈加瘦小了。
　　刚下车，父亲就上前抢过我的行李，扛在自己的肩上，看着我，咧开嘴哧哧地笑起来，兴奋地像个孩子。
　　桌上的菜，冒着热气，母亲正在盛最后一道菜。
　　“爸，您老挺准时的嘛，一下车就看到您了！”我笑嘻嘻地对父亲打趣。
　　“快上菜吧，女儿都饿了……”母亲刚想说什么，被父亲一下子打断了。
　　看到父亲紧张的样子，母亲“噗嗤”一声笑了，说：“还不好意思让我说啊？”
　　“你老爸啊，今天下午都不知道跑了好几趟了，我都说了要七八点钟才能到，他还不信……”母亲瞅了父亲一眼，笑得更灿烂了。
　　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忙招呼我多吃点。我大口大口地喝着汤，此刻，我顿时才发觉不是喝的汤，而是大把大把自己的欢欣的泪水，那里面，盈满了一个百般疼爱女儿的老人的身影，清晰得让我无法自已。


作者简介：
刘智慧，女，30岁，湘籍，现居贵州，本科学历，代表作《爷爷的石灰坛子》，《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