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熊在笑
◎ 熊在笑
[作者简介]
熊在笑,1968年9月出生,河南省商城县人,信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掌阅小说签约作家,奔流文学院作家研修班学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出奇的梦想》、《新生人的世界》、《黄昏之恋也浪漫》,个人文集《兰花姑娘》、情感文集《爱情,谁是你永远的风景》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文学平台。
朱要逃自从进看守所的那一天起,一直受人欺负,因为他是个没有家人管的犯罪嫌疑人。
朱要逃人长的很特别,头发十天不理,就露出本来的样子:只有中间还有圆圆的一小片儿头发,其它地方溜光溜光的,他自嘲自己的发型是“红太阳照地球”;他的眼睛小得只剩下一条缝,看谁都是大象,就自己像一只可怜的小蚂蚁。
进来后他对牛组长说:这下可知道世态炎凉了,不想活了。
牛组长瞟了他一眼说:“朱要逃,你去撞墙死吧,没人拦你。”
朱要逃说撞墙不行,就算一下能撞死,那也破相了。
牛组长说,你拿一把电线去上吊吧。
他说,上吊也不行,死了,舌头伸得老长,太吓人。
说到底,他根本不想死,也没那个勇气。
朱要逃蹲在厕所旁悲痛欲绝,说他舍不得爱他的嫂子和对他痴情的老婆,还有他那一对可怜的儿女。
此话一出,人人唏嘘,都说是哪一个女人没长眼,就是瞎了也伸手摸摸眼前的男人是人还是鬼。
绰号叫路路的问:“朱要逃,你老婆是残疾人吧。”
朱要逃恼了,说路路的话太伤他的自尊了,他知道他打不过身强力壮的路路,便脱下破球鞋,狠狠地打在路路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老婆才是残疾人呢。”
朱要逃打人又骂人,管教干部惩罚他,把他铐在冰凉的铁窗上,让他在大冷的天里吹吹凉风,清醒清醒。看守所里的人把这种惩罚叫挂网。
朱要逃低垂着头,伤心落泪地说他爹娘死的早,从小就是嫂子把他当儿子一样养大的,他不爱嫂子爱谁。他说他老婆是山东某武术之乡某武校校长的千金,生米煮成熟饭后,岳父岳母还是不答应,他没办法,只好带着女友私奔到河南,靠当保安的微薄工资生活。他说他女友是天下最善良、最真心的女人,可以说人间难找第二个,那个时候他们吃了上顿愁下顿,光是两个大人就已经顾不了嘴了,她还实心实意地给他生了一对儿女,他进来就是因为生活艰难才去盗窃的。朱要逃这些话,更让人震惊和唏嘘不已。看他是流着眼泪说的,感觉真切,不是瞎胡编的,大家都相信了。
朱要逃还说,他的名字本叫朱要涛,办身份证时那个从外地调来的户籍民警没有听懂他的山东话,把涛写成了逃,就是这个鬼名字改变了他的命运,这一回真的让他插翅难逃了。
他说,他出生在山东梁山附近的一个村庄里,父亲靠拉毛驴车为生,在他12岁的那年冬天,他爹吃力地拉着满满一车石头爬坡,她母亲在后面推,由于下雪路滑,父母随车滚下山路,等村里人发现时,二人已遇难身亡。
朱要逃没了父母,和哥嫂相依为命。哥哥常年在外地打工,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
嫂子在镇上开了家朱氏馒头店,起早贪黑的蒸馒头,卖馒头,非常辛苦。朱要逃心疼嫂子就不上学了,回来帮忙。嫂子很疼爱他,把他视如亲弟弟、当儿子般养,给他关怀给他爱 ,连晚上睡觉都让他陪着睡。
才开始朱要逃感觉很正常,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理的成熟,再让嫂子夜夜抱在怀里,他感觉不正常了,就和嫂子分开睡。可不知咋了,他老想嫂子那温柔的胸怀,那比挠痒痒还舒服地抚摸……他越想越兴奋,梦遗好几次,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又主动地上了嫂子的床。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嫂子被闪电雷鸣吓得啊啊地叫着,紧紧地抱着他喘不过气来,电闪雷鸣过后,他在嫂子的导航下变成了一个小男人,知道了做男人挺好的感受。事后,他跟嫂子说,俺们这样做对不起哥哥。嫂子却说,有啥对不起的,你哥一年到头不着家,要俺守活寡,他还对不起俺呢。如果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常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俺总不能便宜外人,让自家兄弟你心里面像猫抓一样难受吧。嫂子跟你说,俺们就这样过,嫂子不寂寞,你也快活,咱家也出活,生意更好了,就对得起你哥了。再说了,傻子也能想得到,你哥老是在外面,肯定也不会让他干活的家伙闲着,不知道他都花成什么样了呢。
在他19岁的那一年,哥哥回来在镇上买了房,把嫂子的馒头店改造成朱氏家常菜馆,在镇上安居乐业,不再外出打工了。
朱要逃很失落,心里总是巴不得哥哥死,好让他娶嫂子。可他哥却越活越精神,夫妻也恩爱,他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就跑到了一家武校学武术。
朱要逃学了3年也没练成铁沙掌,倒经常被别人打。校长看他憨厚老实 ,就让他留校当了一名保安。没想到桃花在他身边悄然开放,花了他的小眼,打动了他的心房。
校长有一个读高中二年级的女儿,叫巧巧,学校的武术教练们都叫她巧巧。巧巧长得真巧妙,越看越妙不可言。小巧的身材,粉红的脸蛋,甜美的笑容,开朗的性格,见谁说话都动手动脚的,也许是遗传她爹,好打,从小就有多动症。
朱要逃当保安,除了正常的工作外,还负责接送巧巧上学。校长事务繁忙,到全国各地去招生,参加各种会议,巧巧妈负责后勤、财务,根本顾不上照顾巧巧,巧巧就由朱要逃代管。时间一长,巧巧凡事都依赖他,天天喊他朱哥哥,把朱要逃美得走路直打飘,说他突然练成了轻功。
那年暑假,巧巧非让朱要逃带她上山玩。朱要逃拗不过,就答应了。
山高气爽,空气清新,山花灿烂。
巧巧玩得十分开心,也累得半晕,下山寸步难行,朱要逃只好背着她下山。跌跌碰碰中,那少女青春的气息,那柔软的身体,那面如桃花般的面容,让朱要逃无法控制压抑多年的欲望。看天色已暗,四处无人,就色胆膨胀, 把巧巧放倒在松树脚下,迷上眼睛,一边回想和嫂子亲热的细节,一边试探着进行。巧巧不但没有反抗,还喃喃地说,朱哥哥,你在干嘛呢,演录像啊。朱要逃不慌不忙地进行着说,俺在学演戏,现在是过家家这段,你别动,一会儿就好。
女人好比毒品,一沾就上瘾,欲罢不能。
朱要逃自从和巧巧有了那层关系,就认为巧巧是他的女人,一定要用心呵护这朵鲜花,谁敢碰她,就和谁拼命。
朱要逃说,他爱巧巧爱得深入骨髓,白天没机会,晚上难见面,他心如火烧一般。明明知道他和巧巧不般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还非要臭到底,说没有肥土的滋润,哪里有鲜花的美丽。
朱要逃心里很清楚,他和巧巧的事,如果校长知道了,非弄死他不可。
暑假过后,巧巧的父母观察到巧巧说话粗鲁,动作轻浮,成天魂不守舍的,有点不对劲。巧巧妈想,也许是青春期现象,就没多想。巧巧爹常在红灯区里混,有洞察女人心理和生理方面的能力,怎么看,女儿都像早恋了,很有可能己偷尝了禁果。于是就找人跟踪女儿,非找出那个迷他女儿心魂的小子,弄不死,也弄个残废。
这天一大早,校长把朱要逃叫到办公室。
朱要逃以为校长知道他做的龌蹉事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浑身颤抖着,心里说,是死是活,任校长发落。
校长见状,有点迷惑,赶紧把他拉起来说,我让你来又不是揍你,看把你吓的。今天我叫你来,是让你帮我办件事,办好了,工资翻倍,还提拔你当保安队长。
听校长这么说,朱要逃才知道校长并不知道他和巧巧的事,反而坏事变成了好事。 他马上从恐惧转变镇定,但心里直叫魂,差点不打自招了。
朱要逃小心翼翼地问校长,是啥子事。校长说,从今天起,你不光接送巧巧上学,你还给我严密监视她,看她与哪个男生亲密接触,如果发现了,及时向我报告,由我来处置。说罢,顺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在袖子上擦了擦,递给朱要逃,说让他带上防身。校长的猪头脸上,一双眼睛射出寒光,朱要逃瞥一眼校长递给他的那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弹簧刀上好像生出无数把刀,朝他乱飞,朱要逃刚刚兴奋起来的精神全无踪影,他感觉自己的手不听使唤,老想跟着刀子朝什么地方扎去,他心里绝望地说,这回死定了。
不知是不是有神灵相助,他的猪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开窍了。你不是让我帮你查吗,这说明你还不知道是我干的,在你不知道之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带着巧巧私奔。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你到哪儿去找我,等巧巧生了娃娃背回来见你,我都不相信你真敢要你亲外甥爹的命;再说,你把我弄死了,我又不是一只蚂蚁,说踩死就踩死了,你再有钱也敌不过法律。想到这,他又精神起来,满脸堆笑、信誓旦旦地说:“校长,你就放心吧,保证3天之内给你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你这把刀我不能拿,我没脑子,爱冲动,万一急眼了,扑哧一下弄出人命来,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花不着。”
校长伸手摸一摸朱要逃的秃顶,瓮声瓮气地说:“看你这货笨头笨脑的样,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以后跟我好好干,将来有发展前途。”说罢,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万块钱说:“这是侦查费,你去办吧。”
朱要逃正愁没有私奔费,想睡觉有人送来枕头,世上好事都让他遇上了。心里说, 我拿着你的钱,带着你的闺女跑,真是天意啊,贱人也有好运气,就是死了也不可惜。
巧巧本来就厌学,自从跟朱哥哥做了那眯着眼睛不好意思看的事,回想那比打游戏还刺激、亢奋的体验,满脑子想的都是爱情。少女怀春,大脑混沌,情窦初开,花一样绽放,谁采归谁,一旦破身,死也要爱。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都说朱哥哥不帅,在巧巧心里,朱哥哥就是她命运里的白马王子。巧巧不懂什么是爱情和婚姻,她只知道两个人白天形影不离,晚上睡在一起,这就是爱情。巧巧正在胡思乱想时,朱要逃开着武校的招生车在楼下喊:“巧巧,去学校了。”巧巧一听朱哥哥叫她,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直往楼下奔。
在车里,朱要逃一声不吭,闷着头直往河南方向奔驰。巧巧感觉不对路,说学校在那边,你往这边,反了方向。
朱要逃问:“巧巧,你想不想上学。”
巧巧说:“不想,上学耽误时间,浪费青春,俺爹有钱有事业,俺不上学也有美好未来。”
朱要逃说:“你这么去想就对了,不瞒你说,咱俩的事你爹很快会知道的,要是知道了,把你软禁,把我弄残废,结局悲惨的很。”
巧巧问:“你这是带我私奔吗?”
朱要逃说:“是的,你愿意吗?”
巧巧天真地说:“愿意,随你走天崖。 ”就这样,巧巧跟朱要逃私奔了。
朱要逃把巧巧安置在市郊区的出租房里,不让她抛头露面,明里说是怕她爹找到她,暗地里朱要逃担心巧巧长得迷人,让她见了大世面,接触其他男人了,她一比较,就会觉得哪个都比他强。万一别人把她勾引跑了,他不是白跑一回。 你有你的青春,我有我的年华,我可经不起那折腾。
巧巧听话,任凭朱要逃摆布。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过猪一样的生活。
铁拳校长得知自己的掌上明珠巧巧被眼皮底下的小保安朱要逃拐跑了,气得一拳把办公桌砸成两截。他咬牙切齿地说:“逮住朱崽子了,非把他剁成肉酱,夹馍吃。”气消后想,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不能说出去,只能哑巴吃黄连先咽下去再说。别人问他,你家巧巧呢?他说去省城读书了。巧巧妈妈又气又恨又担心,患上了忧郁症,成天神经兮兮地乱说,说巧巧生在富贵人家,却是丫环命,就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不能跟朱要逃私奔。
朱要逃能吃苦耐劳,打了几份零工。用武校的破昌河送快递,到物流公司搞装卸,在建筑工地做小工。一年下来,整个人都变了形,更不像一个健康的男人。一晃几年过去了,巧巧给他生了一对儿女,一家4口的重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朱要逃说,那天深夜,他和工友喝了二两白酒,骑着收废品的三轮车回家,在路上,不经意间发现一辆送货车的车门忘关。他好奇地靠近一看,见里面全是名烟,顿时贼心生起,嫂子常说马无野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他有了贼心就助长了他的贼胆,一双小眼睛左顾右盼,见四处无人,趁机钻进车里,抱了几箱放到三轮车上,快速离去。
第二天早上,朱要逃到市区一家名烟名酒回收店,跟店主说工地老板欠他工钱,没钱给他几箱烟,问老板收不收。
店主说:“真货收,假货不收,要是真的,按市场价低30%收购。”
朱要逃说了烟的牌子。
店主说:“每箱三千,有多少要多少。”
没有本钱的买卖,不用讨价还价,给钱就卖。
那一夜,只一会儿的时间弄了小两万,朱要逃兴奋,回家喝了半斤白酒说,妈的,干啥都没有盗窃来钱快,以后俺啥也不干了,就以盗窃为生。
第三天晚上,朱要逃跟巧巧说,你以后别天天叫苦了,苦日子即将结束,美好的生活马上开始,你老公我要干大事了。
巧巧说:“就你这熊样,能干啥大事。”
朱要逃当然不能说去偷,他说谎不带眨眼的,骗巧巧说去钢铁厂加夜班。说罢,换上一套黑色工作服,提着早已准备好的工具箱,开始他的江洋大盗行动。
朱要逃在一条偏僻的马路上,连续砸了5辆车玻璃。结果,他的点太背了,除了偷部不知咋使用的POS机外,没有翻出值钱的东西。他郁闷地自言自语道:个个车开的怪潇洒,却没有一个真有钱的。也就是在这天晚上,他被早已盯上他的警察抓获。
朱要逃刚进看守所时,嫂子来给他上了两千块的账。这两千块钱,不到一个星期全花光了。他是怎么花的,朱要逃说,里面真黑,牛组长按30%提取了他600块的卫生费 ,虎哥送他一套旧西服,用他的消费卡刷了一千块钱吃的东西;那400块钱吃了5天的小伙饭,就没有了。
刚上账的那几天, 众犯都热情地叫他朱哥,讨好他的目的是向他要根烟抽。从未拿正眼看他的牛组长见他变成了一张笑脸,居然跟他称兄道弟,安排他睡到铺上,说地下太冷;管生产的刘犯不找他要生产任务,说朱要逃,你想干就干,不干在监控盲区抽烟、斗地主。钱花完了,牛组长叫他打电话向嫂子要,教他说,在看守所里吃不饱,穿不暖,生了重病不治就死了等等理由。可一个月过去了,家人也没来给他上账。牛组长说他家人不管他死活了,把他赶下铺,让有钱的新人睡铺上。刘犯向他下达不可能完成的做彩灯任务,朱要逃完不成任务,刘犯行使警察的权利,惩罚他站“东方红”,即从晚上10点一直站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
提审朱要逃时,办案民警告诉他,你老婆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她说不想再见到你了,你那校长老丈人还要告你诱奸他女儿。
朱要逃知道这些事后,万念俱灰,悲观绝望,说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再相信世上有真爱。
6个月后,朱要逃的判决书下来了,他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送到南方某监狱服刑。
走的那天,管教干部见大雪天,朱要逃还穿着入所时的衬衣,实在可怜,送一件黄棉衣让他穿上,教导他好好改造,早奔新生。
朱要逃苦笑着说:“新生,必须死,不然怎么新生?活下去就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