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影在空中划拉而过，扔下急促的叫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张文祥仰起脸来，眼中便起了热泪。不知不觉又到了暮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个日子是一个愁绪满怀的时节，他不禁又想起了小美。
        小美在身旁的时候，他从来没对季节这样敏感。握住小美的手，他总是感觉到春天一般的和煦。走在长长的校道上，阳光从树缝筛漏下来，如舞池霓虹灯探照出的一圈圈光晕，打在他俩的衣服上、鞋子上，一阵风来，圆圆的光斑不停地摇曳，小美如一个调皮的顽童，不停地在光斑上腾来跳去，她尖尖的鞋跟贴在大理石路面上，“得得”地响，仿佛给了地面一个个响亮的吻，张文祥心里涌起无比的甜蜜。从儿童时代起，张文祥就特别喜欢看别人家娶媳妇。那些年轻的媳妇们穿红着绿，把水葱似的脸映照得特别妩媚，张文祥也就特别盼望自己长大。
没想到老天爷对自己这般宠爱，不仅顺顺当当长大，而且上大学、考研、交女朋友，一样样都那么顺遂，张文祥想到这些，眉眼全含着笑。
         你笑什么？小美瞟一眼文祥，娇嗔地说。文祥一手揽住小美的肩，一手将刚买的零食移到小美面前。小美吃着零食，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她的嘴里吐去远方二字的时候，眼睛便变得迷惘起来，她把手中的零食慢慢放回袋里，低下头，不再吱声。
        这样几次之后，文祥心里就不淡定了，仿佛一块晶莹剔透的璞玉染上了杂质，他平滑如绸的心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皱褶，但他仍努力地拉紧小美的手，朝他们共同的远方奔去。他不断奔波于各面试场合，先应聘到一个单位再说，边工作边争取机会，他期待的眼神望向小美。起点太低，以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小美回得很干脆。当小美一次又一次被挡在高校的大门之外时，她对高校讲台的迷恋变得不可遏制，即便是浴火重生，我也毫不吝惜，小美一遍又一遍决绝地在心里捣腾着。
         最终，张文祥在赴异地就业时，小美没有随行。他们从中学起，相携相伴十多年，到此无声无息的画上了句号。职校的天空是蔚蓝的，张文祥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小美的洋博士文凭快到手了吧？他想，如同忆起前世的宿命，让自己的心彻底沦陷进一片汪洋大海。
        不如归去！他在心里恨恨地想，能归哪儿呢？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在电脑上扒拉着。突然他打开了一个智能网站，那里居然销售智能人偶。他鬼使神差地将小美的身体特征填写上去。
         一个星期后，他收到了别样的“小美”，除了不需要任何经济方面的消耗，其它的都与小美一样，一样说话，一样动作，一样闹小情绪，张文祥向好友说起时，眼里透出一种不可琢磨的神秘感，朋友们在哄笑中作鸟兽散。
         此后，很久没再听到张文祥的消息。前不久，同学聚会又讲到他，有人带来一个爆炸性新闻，张文祥的杂交桃花试验成功，一瓣桃花竟然开出了七种花色，这还不算，他还参与研发出了一个能认辨花香的智能人“小美”，外表足可以假乱真，小美的父母竟然也难分辨。听听得大家惊掉了下巴，都生出一份强烈的好奇：小美不知已花落谁家？